编者按:黄文锋教授专著《企业家精神》出版后被《人民日报》、《南方日报》、求是网、中宣部学习强国平台大力推荐，并获得省政府颁发第九届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黄文锋是暨南大学管理学院教授、博导，广东省经济学家企业家联谊会(省经企联)常务副会长。现省经企联微信公众号及网站连载，希望能对各位会员及广大企业家带来益处。
连载二十六:
把自己当老板
我曾经担任某集团的顾问,在每年末做预算时感触都非常深。理论上说,企业的预算要考虑新一年的战略、对未来环境的预测、企业管理能力的变化等因素。但最后基本上都是一个套路:在当年的基础上,收入增加一个比例,成本降低一个比例。这个比例根本不是什么内外部环境、企业战略决定的,就是和下面的子公司讨价还价决定的。下面不断强调市场竞争的激烈性,上面不断强调挖潜的重要性。和韦尔奇所描述的预算过程基本一样,就是一个猫和老鼠的游戏。就像拍卖一样:上面要求加一点,再加一点,再加一点,下面则说实在不行了,再加我就不干了——好,一锤定音!就这个价。这就是预算的过程。我相信许多企业的预算也是这样。
这件事做了几次后,我就非常困惑:一是这样做的话,要咨询顾问干什么?我的价值在哪里?二是上下这样捉迷藏式地确定预算肯定非常不科学,但科学的预算怎么做?
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年份,预算都能够完成甚至超额完成,下面子公司的CEO也觉得自己很不错。但是,近几年市场逆转,过去的高增速已经不存在,企业之间是赤裸裸的竞争,这时别说加码,就是维持以前的规模都难。
在经济高速增长时期,只要企业战略基本对路,剩下就是职业经理人的执行问题。这个时候,只要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人际交往能力,就能比较好地完成任务。所以,企业老板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思考战略或者战略转型以及寻找资源上,对企业里面的人思考得比较少。而当经济增长放缓时,以前表现很优秀的CEO一下子就现出原形,显得力不从心。尽管老板不断加压,仍然无济于事。
在企业里我有一个明显的感觉:职业经理人和老板完全不一样,他们总是不理解老板都有那么多钱了为什么还那么拼命。他们取得了一点成绩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容易骄傲自满。所以,我提出了一个重要理念:把自己当老板,管理能力就能提高十倍。这是为什么?请看下图:
图中最下面那个人就是老板!老板是没有退路的人,是没有借口的人,是所有人都放弃仍不愿放弃的人。压力让人成长,责任让人成熟,所以把自己当老板,管理能力就会提升十倍。
那么,老板这一角色有什么特点呢?我们怎样才能像老板一样呢?请看下面我对老板特征的描述。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在失败中学习成长,百炼成钢,永不放弃。企业是一个不确定性装置,具体做什么完全是一个试错的过程。在发展过程中,老板不断地做决策,往往是企业越大,错得越多。老板是学习和纠偏能力最强的一群人,他们不惧怕困难,勇于前行。企业发展到瓶颈阶段、面临新的技术挑战、所在行业面临宏观调控时,就像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行驶的一条船,老板不能有任何犹豫,要果断转型、果断出击,但未知世界往往和当初的设想相异、团队的执行力可能不行等因素会使决策失败,错误不断。老板要能够在错误中学习,永不放弃,在这个过程中忍受资金链断裂的煎熬,面对股东怀疑的眼光等。
即对风险和机会的灵敏嗅觉。老板多年如一日地思考、洞察,对外面起伏不定的宏观环境、风起云涌的行业环境保持高度的警觉。当大部分人乐观时,他们胆子特别小,安然不动;当大多数人悲观时,他们像老鹰一样猛地俯冲,瞬间抓住猎物;当所有人不理解时,他们一意孤行,忍受着痛苦,承担着压力,孤注一掷。他们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这种嗅觉、这种孤胆英雄的气概,是长期忍受孤独、非议,苦思冥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才慢慢形成的。他们有时胆小如鼠,有时胆大包天。
企业不以赚取最大化的利润为目的是最大的犯罪。利润是效率的同义词,利润越高,效率就越高。因此,真正称得上企业家的都是嗜血动物,视利润如命,视赚钱如命。为了赚取最大化的利润,老板必须对流程优化再优化,对人员精简再精简,对生产精益再精益。任何马虎、任何敷衍、任何将就、任何随意都逃不过老板的眼睛。效率就是生命;利润就是血液,就是下一步继续发展的本钱。因为老板知道,要么卓越,要么破产。
大老板都是最残酷、最公正的,不因亲情、人情而放弃原则,不会有无谓的同情和虚假的慈善。大老板把市场最残酷的一面展示在企业内部,让每个员工明白市场的残酷是天性。因此,最残酷的老板会逼着你成长,你应该感激他一辈子。他的残酷、他的严格、他的无情恰恰是市场的正常反应。一个企业中,如果大家享有平等的福利,那么它离破产就不远了。成功的企业没有或者很少有这种福利,这种福利看上去很公平,实际上损害了奋斗者的利益,因为它奖励了懒惰者的劣根性。福利小可以毁掉一个企业,大则可以毁掉一个国家、一个民族。
大老板都是“非常歹毒的鳄鱼”,这种“歹毒”恰恰是市场竞争规则最彻底的体现,是一种最大的爱和最高的善。任何表面上的仁慈、怜悯、同情最后都会毁掉企业,也会毁掉所有员工成长和生存的机会。如果老板不“歹毒”,企业一定会灭亡;只有老板足够“歹毒”,企业才能在残酷的市场中生存下来。企业的业绩评价、预算都要贯彻企业家这种“歹毒鳄鱼”的思想,把市场机制引入企业,作为企业业绩评价的唯一机制。
他们视事业如命,对成功有着强烈的渴望。创业时,他们不舍昼夜,排除千难万险。度过创业期、进入正常发展期时,他们又想做大做强。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成就一番事业(没有事业的人生非常无聊),因此不断出击,不断迎接各种挑战,永不疲倦,永不言退,永不满足。他们在追求事业的路上激情澎湃,享受着虽苦尤乐的过程。
他们有勇气,有担当。每一项改革、每一个决策,都面临失败的风险和内外部的阻力。但是,企业要生存、要发展,就必须不断调整内部组织结构,不断与时代接轨,收购、兼并和投资新领域。许多时候就如同前面有一道万丈深渊,犹豫不决会使企业迷失进一步发展的方向。而由于深渊太深太宽,老板需要鼓足勇气、屏住呼吸,用尽平生的力气猛踩油门。成功飞跃者大多是车后轮刚刚搭上悬崖的边缘,稍微退一下就要粉身碎骨。
在企业初创但所有人都不看好、许多决策不被理解时,他们像一轮太阳,照亮团队全体人员的心。虽然没有足够的资源、没有足够的时间,但老板总能让他们和自己一道坚持到成功的前夜。老板是太阳,放射出光芒,普照大地,自己得到的则更多是怀疑和抱怨。当企业走上正轨、有品牌效应、有可观利润时,团队成员认为可以享受了,盛气凌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斗志松懈,老板此刻又特别清醒。成功就是失败,得就是失,此时必须进行深度改革和破坏性创新,突破自己的高度,克服人性的弱点。当面临挫折时,老板忍受着可能失败的打击,像太阳一样照亮别人。而当取得进步当上老大时,老板又异常清醒,看到满地是荆棘、到处是风险,把团队从自满、麻痹、骄傲、懈怠、纵情中唤醒,让大家继续保持旺盛的斗志、清醒的头脑,接受比失败时更严峻的挑战。
他们使命始终在肩。董明珠做推销员的时候,视企业是自己的事业,视事业是自己的生命。视企业是自己成长提高的平台、发展壮大的舞台,自然就会明白什么叫责任;有了责任感,自然就会把企业每一丝利益的损失视作自己的损失,就会留意每一丝机会为企业创造发展的可能,就会在不用任何人监督、不需要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始终如一地视企业的事情为自己的事情。
用自己的钱效益最高,用别人的钱效益最低。对企业的钱要像自己的钱一样对待。要把自己当作企业的主人,而不是打工的经理人;要把企业当作自己人生的舞台,而不是谋生的手段;要把企业当作自己的家,对每一分钱负责。不仅做好自己的那份工作,还从企业的全局、从相关部门的联系看问题。企业的问题就是自己的问题,企业的困难就是自己的困难,不能因为不是自己部门的事就不管,只完成自己的任务并非万事大吉。
大老板对利润有着无限的贪婪,因为利润代表效率。但他们对钱本身索然寡味,就像许多钓鱼极客平生不吃鱼一样。因为大老板追求的是创新、成长、分享、效率、事业、价值这些精神的元素,这些推动社会进步和健康发展的因素。除了对事业本身极度狂热,他们爱好很少,消耗更少。
贫瘠的沙漠里无水,无养分。在这样一贫如洗的土地里长出的植物,坚韧不拔,生命力旺盛,不惧狂风暴雨,不惧恶劣天气。所有老板都是在艰难困苦的土壤里成长起来的,所有有战斗力的团队也都是在资源贫乏、时间紧张甚至环境恶劣的土壤里练就的。华为在战火纷飞、无人愿意去的地方寻找机会,当时的西门子、朗讯等巨头高高在上,养尊处优。要练就一个有战斗力的团队,就要把他们置于贫瘠的状态,让他们能够在野外生存,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环境里活下来。厉害的老板就是敢于把团队放在虎狼出没的荒野上,团队为了求生,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由此每个人都变成了有顽强求生能力的豺狼。
为了塑造伟大的团队,永远不能让他们有舒适感,永远不能让他们有小资感,要让他们真正体会绝处逢生的快乐,置之死地而后生,闯出血路。
老板都是大吝啬鬼。对成本和节约理解到极致,而且贯穿一生,贯穿经营的每个过程。沃尔玛的老板节省每一美元,开老破的货车到各个店,出门坐普通舱。他说,节约一美元,消费者就会受惠一美元,利润就会增加一美元,企业竞争力就会增加一点点。每个环节、每个行动都要从节约每一美元着手,贯彻到极致。巴菲特仍居住在20世纪70年代3.5万美元买的房子里。他说,把买新房子花的钱用来投资,以1万美元为例,按复利计算,十年二十年下来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他的女儿想装修厨房,开口要借几万美元,都被他拒绝。他把成本节约的理念贯彻到极致,达到疯狂的地步,由此遏制了由于人性弱点可能造成的成本失控、预算失控。许多企业就是因成本失控而死亡的。
老板明白,这是一个虎狼出没的世界,不强大起来,迟早会被吃掉。人类世界和动物世界没有什么两样,再过多少年这一特性也不会改变。要在这种野兽丛生的世界里生存,就要舍得一身剐,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吃肉不吐骨头。只要遇到机会,就拼命冲上去捕获猎物。他们在寒夜里也不忘记自己的使命,不忘记自己面临的威胁,两眼发出绿色的光,虎视眈眈地搜寻着各种猎物。他们像狮子一样张开血盆大口,像豺狼一样昼伏夜出,寻找各种可能的机会,以强大自己、消灭敌人。他们唯我独尊,赢者通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老板心态也就是创业状态。什么是创业状态?对成功无限渴望,激情澎湃。控制资源和时间,让团队远离舒适区。面对挫折和失败,老板越挫越勇,拼命学习,从失败中成长,被愿景和梦想激励。
相比之下,我们则太容易懒惰、自满、懈怠、丧失斗志。面对困难时,我们容易退却,害怕失败;面临顺境时,我们又忘乎所以,得意忘形。我们喜欢随大流,只知道抱怨:抱怨环境,抱怨老板,抱怨企业,抱怨工资少付出多。我们还没有付出时就会想到回报。如果付出没有回报或者回报很少,为什么还要付出?我们做一点事情,生怕别人不知道,要让别人和老板知道我们做了很多很多。企业面临风险时,我们想到的不是怎么去面对和承担,而是怎样抽身而退;企业面临亏损时,我们不是想着怎么逆转,而是把自己拥有的股份套现。
经营企业是一个你死我活的竞争过程,我们工作浅尝辄止,美其名曰“我尽力了”“太困难了,竞争对手太强了”“我们资源太有限了”“我们太小了”“我们太晚了”“我们团队不行”“我们起点不行”“我们技术不行”。总之,我们有无数理由,却没有一个办法。
我们做一点事就需要别人的表扬和肯定,就要得到报酬;我们遇到了一点困难,就强调客观原因。
对照老板的心态和职业经理人的心态,我们有哪些不足?我们怎样以老板的心态来思考和做事?如果能够发动整个团队进行讨论,进行自我判断和深度学习,一定会极大提升团队战斗力!(待续)
